银杏叶上的家-谨以此文纪念我远方的妈妈

雨滴敲打玻璃窗的声音像一串散落的珠子。我蜷缩在教室最后一排，看窗外那棵银杏树在风雨中摇晃。树叶翻飞时泛起的银光，总让我想起妈妈鬓角的白发——那是记忆里最温柔的银白色。
老屋门前的银杏树是妈妈亲手栽下的。那时我常趴在她膝头，听她讲叶子里藏着的童话。她总说，等银杏叶落满院子的时候，爸爸就会从远方回来。可那年深秋，救护车的蓝光刺破晨雾，满地黄叶被车轮碾成碎片，就像我七岁那年突然破碎的童年。
现在我总在下课后去福利院的后山。那里也有棵银杏树，枝桠间悬着个褪色的蓝气球，是去年生日院长妈妈系上去的。我踮脚抚摸树皮上凸起的纹路，恍惚又触到妈妈掌心的温度。她织毛衣时，竹针在银杏叶影里穿梭，织进栀子花的香气，织进睡前故事里小精灵的翅膀。
书包最里层藏着妈妈的手帕，淡青色棉布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兰花。化疗时她疼得发抖，却仍教我认绣线："等春天......"话没说完就化成枕边的泪痕。我学会用银杏叶拓染手帕，让秋天的脉络覆盖那些未完成的针脚。
昨天在阁楼发现生锈的饼干盒，里面躺着二十三个未拆封的生日卡。邻居奶奶红着眼睛说，妈妈知道自己等不到我长大，提前写好了每一年的祝福。最旧的那张泛黄信纸上，钢笔水晕开的"宝贝"二字，洇湿了今年落在作文本上的泪。
放学时雨停了。银杏叶上滚动的水珠折射出彩虹，像妈妈别在我辫子上的玻璃糖纸。我知道她藏在每片被风亲吻的叶子里，在晨光抚摸书页的指尖上，在午夜窗外遥遥相望的星光中。等我把所有生日卡都读完，就能在银杏树年轮里，重逢那个栀子花香的拥抱。